虽然对王赵氏的去世翠莲早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准备,也向树根嫂子叶香打听清楚了清河沟这里办丧礼的章程,可真到这一天的时候,翠莲才觉得之前的准备也只是准备而已。
“翠莲,我马上找人去通知大哥三弟他们,然后找人在祖坟那边看地方,家里,家里就交给你了。”王建国沙哑着嗓子,强撑着情绪安排接下来的事情。
“二哥,你,你看开些。家里的事情你就放心吧,我会找树根嫂子来帮我。”翠莲现在没有时间安慰王建国这马上要失去母亲的人,只希望他能振作,外面的事情需要打理的不少,少不了王建国这个男主人。
而作为女主人的她需要安排的事情也很多,她首先考虑的就是关于请人来发丧时的吃食问题。尤其是在前段时间家里才操办过宴席,家里的粮食与菜品都紧巴巴的时候。
好在,她这段时间与村里的几个妇女来往还行,找他们来帮忙,再从村部借出一些粮食,给来帮忙的人提供三天的口粮应该是没问题的。怎么说,自己这个村长媳妇上门,在村部还是有些脸面的。再说,年底分粮分钱的时候,自家就能填上这次的空缺。
接下来就是做寿衣、孝子服这些。这个必须要亲人亲自做,就只能是大嫂三弟妹自己两个姑子和自己的事情了。在丧礼这样严肃而浓重的场面上,农村人是特别讲究规矩的,当然她也不例外。她只是感到庆幸,庆幸自己动作快,悄悄染好了半匹的黑布,又已经赶制出了一匹多的白布,不然就光寿衣和孝子服就要愁死她。
“我没事,我先安排人去通知大哥他们。”说着,王建国就急匆匆的往往外走去。
看着王建国有些狼狈的背影,翠莲心里难受极了。虽然他们才结婚不过两个来月,可在她心里,只要王建国不背叛她,那么王建国是她这辈子的男人就一辈子是她男人,是她这辈子的依靠。在日常的相处中,她已经在习惯他的存在了。
“妈妈,爹哭了。”在看不到爹的背影后,小丫才小声的对妈妈说她所看到的。
“是啊,奶奶快不行了,你们爹伤心,你们要安慰你们爹,不能惹他心烦,知道吗?”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,她低声交代两个小的,对于铁蛋儿最近的表现,倒是不用她担心这个。
“铁蛋儿,你等下去柴房把给你奶准备的那口棺材收拾出来,然后去我屋里那张新帕子仔细把棺材擦干净。”看了眼在一旁安静沉默的铁蛋儿,翠莲想着不能让这孩子歇着,不然她可没时间看顾着。毕竟,这个家孙子辈的,还是要属铁蛋儿跟两个老的感情深。
“嗯。”铁蛋儿现在没心情管继母的想法,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奶奶不久人世。
“铁蛋儿,你是老大,这两天妈妈比较忙,你多帮妈妈看顾看顾弟弟妹妹,好不好?”翠莲知道铁蛋儿要过这道坎需要时间,也没有多去管。安排好孩子们,她急忙向树根嫂子叶香家走去。
“哥哥”家里的气氛很沉重,翠莲的离开让小丫这小女孩感到害怕,她一手紧紧握着狗娃的手,一手拉住了大哥铁蛋儿的衣角,身体也往铁蛋儿身边靠去。
“小丫,别怕,哥哥在呢。”狗娃察觉出小丫的害怕,急忙安慰道。
“小丫别怕。”狗娃的着急表现让铁蛋儿那装满悲伤的脑袋清醒了过来,看了眼一直让他不爽的狗娃一眼,他才低头对依偎在身边的小丫说道。
“嗯,我不怕,有大哥哥和小哥哥在我就不怕。”似是找到了依靠,小丫的情绪放松了一些。
“狗娃,你带着小丫在这里看着点爷爷,我去擦棺材,你也听到了这是那女人安排的。”对小丫这个亲妹妹铁蛋儿能做到轻声细语,可对狗娃这外来户,他可从来没客气过,特别是知道狗娃这兔崽子在乎什么,所以明明看出狗娃眼中的讨厌,他才特意加了后面那句。
可能是两人的气场不和,从狗娃进到这个家里,两人就没有相互看顺眼过。当然,这是两人之间的秘密,谁也没说出口过,默契的在大人面前表现得还行!其实,也没有什么多大的矛盾,也就是两只老虎圈地盘而已。加上私底下铁蛋儿从不叫赵翠莲妈妈,总是在狗娃和小丫面前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的称呼,这让把翠莲当成自己的救赎,当成自己心里太阳的狗娃来说,简直不可饶恕。动过一次手,可惜人小力气小,还没两下就输了。两人间的较量也就是从那时开始,以至于将来的两人各在一片天空下成就一番事业后,他们的相处,仍然充满火花。
“小丫,你跟哥哥在这里待着好不好?”狗娃没管铁蛋儿,只是稍微仰了下头对小丫说。两人是同龄人,可能是之前的生活让狗娃缺少营养,所以在身高上他现在还没有小丫这女孩子高,站近了说话,狗娃是需要仰点头的,明明他是哥哥来着。
“好。”小丫很懂事,刚刚妈妈的叮嘱她记得,要照顾爷爷。
“那你们好好待在这里。”两小的解决了,铁蛋儿就自己向柴房走去。
对于农村的老人来说,早早备下自己的棺木基本上是每位老人都需要做的事情。所以,即使王赵氏过世得仓促一些,也不会让她没有棺木下葬的,不过,早准备的棺木还需要新上一次油漆才行。
“翠莲,你也别太着急,左不过婶子这还有口气在,一时半会儿的,撑得住。嫂子先陪你去村部借粮,然后给附近的几家说一句,到时候去帮帮忙。哦,对了,还有孝子服,现在也该准备了。好在你自己应该准备了白布了吧?这个简单,叫上村里手巧的帮忙缝制出来也就是,其他都是当家男人的事情。”叶香拉着翠莲的手说,她知道翠莲是个有成算的人,可这当头毕竟没有经历过,自己多说一些也是好的。
“真是谢谢嫂子了,不然我可要抓瞎了。家里人也没法问,就只能来问问嫂子了。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,哎,连张纸,一炷香都不能,这世道……”翠莲一想到王赵氏的后事将会办理得静悄悄的,她心里就难过。
现在正是批封批资的时期,哪家里敢烧香烧纸?就算家里死了人也只能草草的下葬,连后人的香火都享受不了。虽然之前王赵氏就交代过,不让家里给她操持这些,避免麻烦,可,作为后人的他们心里怎么会好受呢?
“哎,谁说不是呢。可,谁家又敢顶风作案啊?前段时间上梁村才被批斗了一家悄悄烧纸钱的,翠莲,这个时候你们可得坚持住。”叶香在心里狠狠唾弃了一番这世道,不过该提醒的她还是要提醒一下。
“嗯,放心吧嫂子,我们知道的,二哥是村长,爹是老革命,这些觉悟我们都有。哎,只是苦了娘了,苦了一辈子,受累了一辈子,这走了都要受这委屈!”翠莲心酸的小声说着。
“行了,说这些干啥,现在都这么过来的。现在我陪你去借粮,家里还一堆事情指着你呢。”听着翠莲的话,叶香心里也难过,当初家里老人走的时候也是静悄悄的,她跟王树根两口子难受了多久啊。
“好,麻烦嫂子了。”翠莲也知道这在外面自己不应该说这些。
“什么麻烦不麻烦的,走吧。”叶香不爱听翠莲的客套,拍拍身上的灰尘,拉着翠莲就往村部走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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