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鱼哥

第六十五章 便是搭上我这条命又如何呢（第1页）

少女不顾一切地冲进来，真到了邵玉床前却又不敢过来了。她生的雪肤花容，眉眼间与邵玉有六分相似，谢明姝不用猜就断定这人应当是邵玉地姐姐。邵莺一双杏眼充溢着泪水，颤抖着握住邵玉的手，“玉儿，姐姐来了，你睁开眼看看姐姐，看看姐姐好不好？”邵玉的手冰的可怕，她几乎感受不到任何温度了，掀开棉被一看，邵莺犹如被击中般愣住，一只手捂着嘴，呜咽的哭声从她指缝中溢出。不知是不是姐弟间的心灵感应，邵玉此刻竟也悠悠醒转，睁开眼看见她，他唇角扯出一个艰难的笑，“姐姐、姐姐你来了，太好了……”“玉儿，玉儿，是谁把你伤成这样？你告诉姐姐！”邵莺美眸中含着深深的仇恨，看着弟弟此时的惨状，她再也抑制不住地痛哭出声。“玉儿，你疼不疼？”“姐姐，不重要了……”邵玉费力地摸摸她的脑袋安慰，又道：“我、我活不下去了……这些银子给你，是我偷偷攒下来的，你拿着，逃出虎狼窝……”邵玉将银子塞到她的手中，邵莺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了。他又转眸看向谢明姝，眼中温软地笑意深深，“临死前能遇到夫人这样的好心人，实在太好了，多谢你救了我……还带了姐姐过来，来世……邵玉一定为您当牛做马。”他一口气说完这么长一段话，身上愈发没了力气，连睁眼都费劲。谢明姝红着眼睛摇头道，“是我来晚了。若是我早一点发现，你可能也不会……”她心中愧疚，若是能早点看出桓文尧的不对劲，是否就能救这个孩子一命？想到桓文尧，谢明姝胸中烈火燃烧，对他道，“我定会为你报仇！”邵玉摇着头，“不怪……我不怪夫人。我知道我活不久了，死之前我只想着你们就够了……”“你们能、能给我一个痛快么？有什么药，能让我舒服一点死去？”“活着好累，我做不到了。”“不，这里没有这样的药。”回春堂的小药童急忙摇头拒绝，屋内的丫鬟们也都流下了泪水。“姐姐，帮帮我吧。”邵玉无声地闭上眼睛，这声“姐姐”，既是在叫邵莺，也是在叫谢明姝。谢明姝感觉自己的心像被撕扯一样的疼。“玉儿，我的玉儿，你让姐姐如何舍得……”邵莺都快要哭死过去了，可也知道他无力回天，刚才的那些话，只怕是弟弟也听见了，所以才能这样情愿赴死，也不愿让留在世间忍受折磨。谢明姝把决定权交给了邵莺，“我们尊重邵玉的想法。”邵莺看着弟弟。他孱弱单薄的身子已没了昔日的活力，如同一片衰败的枯叶，溃烂的下体她不忍再看。他泡在身下不断泛出来的血水里，即使努力让语气看起来平和，绍莺却忽略不了他忍受疼痛而暴起的青筋。“劳烦夫人，给……”邵莺闭了闭眼，绝望道：“给玉儿一个痛快。”她说完将弟弟抱在怀里，死死不肯松手：“玉儿，你放心，姐姐一定为你报仇。”“下、下辈子，我做哥哥。”邵玉温柔地笑了起来，面色有着释然的快意。稽甘看着这样的一幕，一时有些无法开口。他见过太多生离死别，却也忍不住为这姐弟叹气，他取出一枚黑色的药丸，“此物名为长宁丸，可令人在昏睡中死去，无痛，亦无伤。”致死的药物，可它却有一个好听的名字，长宁。“长宁。邵玉，愿你来世长宁。”谢明姝低低地为他祝福。服下长宁丸后，邵玉便彻底闭上了双眼，他靠在姐姐的怀里，嘴角噙着温润的笑，手无力地落了下来。屋内爆发出悲鸣。谢明姝只觉得心头凄凉得很，她不忍再看下去，转身出了屋子，泪也跟着淌了下来。“姝丫头，医者父母心，见多了，也就好了。”稽甘安慰她，唉声叹气地出门。“多谢师父。”谢明姝红着眼睛送他离开。邵莺搂着弟弟的尸体一夜未眠，直到翌日下葬，谢明姝吩咐人买了棺材，亲自送她过去。埋葬邵玉的地方是她亲自选的，在一棵柳树下，坟头小小的，却放了她唯一至亲至爱的人。“节哀。”谢明姝不知该如何劝慰她，只是轻声道。邵莺擦干眼泪，突然回身看着她，朝她重重跪下一拜。谢明姝吓了一跳，急忙去拉她，她却不肯起来，“夫人受邵莺一拜，深谢夫人救我弟弟之恩！”“我到底没有救下你弟弟，你不必多礼。”谢明姝扶她。邵莺还是不动，只抬眸问她，“夫人可知，害我弟弟的人是谁？”她顿了顿，还是如实相告，“永安侯三子，桓文尧。”侯府，于寻常百姓家来说，是天大了。邵莺眼睛闭了闭，绝望过后却带了深刻的恨意，“夫人也是侯府的人，对吗？”谢明姝皱眉，她怎么知道？“我见过夫人的马车，不是一般人可以坐的。夫人梳了发髻已为人妇，出府不易，更不可能随意救一个不认识的人。”邵莺娓娓道来，“除非，夫人想要打听的事情，就和我弟弟有关。害死我弟弟的人，和夫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。”谢明姝惊愕于她的敏锐和聪慧。她抿唇，点头承认了，“我是永安侯夫人。”这回，邵莺站了起来，眼中有着惊讶，“所以，夫人是那害我弟弟的小人的……母亲？”“继子。”谢明姝补充一句，邵莺顿时明白了，她试探询问，“夫人要找他，报仇？”“或是，整个侯府？”后母难当，更何况是偌大的侯府，谢明姝追到这里，又救下她弟弟而非赶尽杀绝，自然是和桓文尧有仇了。谢明姝笑了笑，“你很聪明。”邵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，眼神也变得愈发愤恨，“侯府三子害我弟弟一条性命，将他折磨至死，我定要整个侯府陪葬！”她眼中燃着恨意，已对永安侯府怨恨到了极点。“夫人，你我既是同路人，邵莺只求一个报仇的机会，可有什么能帮上夫人的？”她知道自己人微言轻，眼下，也就只有谢明姝可以帮她了，同样的，她也要帮得了谢明姝。邵莺不介意自己做棋子，只要能报仇，她什么都可以。谢明姝摇了摇头，“你弟弟生前的愿望是要你好好的，侯府凶险，我不愿你牵涉其中。”“我就算回去了，也只会被那养父卖给50多岁的老鳏夫。”邵莺提到这里，心头更是一阵难过，“玉儿就是为了我不被卖走，才偷偷跑出来挣钱的。他以为，只要给我养父钱，他们就会放我自由。”她的傻弟弟啊，为了她，连命都豁出去了。“就算夫人不帮我，我也会自己想办法进侯府报仇的！”邵莺倔强的眼神坚定无比，谢明姝看了连声叹气。她本不想叫无辜的人牵扯进来，可邵莺姐弟实在可怜，又对侯府恨之入骨。之前在青楼寻的妙龄少女老鸨还未挑了送过来，她又正正需要这样的人手。面前的邵莺面若桃花，与祝采薇完全不同的气质，她容貌上佳，看上一眼便过目不忘。更重要的是，邵莺极为聪慧。谢明姝犹豫开口，“报仇之路凶险，只怕要你委身仇人，你也愿意么？”邵莺一笑：“便是搭上我这条命，又如何呢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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